一提起“职人”,很多人脑海中立刻浮现日本著名的“寿司之神”——小野二郎。小野先生二十出头便投身料理界,直至93岁依然活跃,并凭借《米其林指南》三星的荣誉,刷新了“最高龄米其林三星主厨”的吉尼斯世界纪录。“奥巴马”和“安倍晋三”都曾慕名来到他的料理台前品尝美味;连法国料理巨匠侯布雄对寿司中的章鱼有过的不佳印象,也在品尝小野二郎极致手艺后彻底转变了看法。
在长达七十余年的料理生涯中,小野二郎不仅亲手培养了一百多位徒弟,其影响力早已超越东京,覆盖整个日本。可以说,他用一生的时间,书写着“寿司”这两个字的深厚意涵。10月27日,年近百岁的他将迎来自己百岁诞辰,仍在潜心打磨匠心之艺。表面上看,他制作的寿司简单而质朴,可只有细品其滋味,才能理解这如同人生沧海般的深刻与波澜。
在贫困与战争的阴影下成长,小野二郎的童年充满艰辛。1925年,他出生于日本静冈天龙的一个贫寒家庭。很小就被送去亲戚旅馆帮忙,打扫、端盘、洗碗,忙到深夜才得以休息。淡季时偶尔返校上课,但连学过哪些课程都记不清,只记得累到能在走廊靠着睡着。那是一个“只要能吃饱就是幸福”的年代,梦想似乎遥不可及。他所追求的,唯有生存下去。
二战爆发后,他先后在兵工厂劳作,又被征召入伍。在启程离乡的列车车厢里,看着“日本国旗”随风飘扬,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:“也许这次真的回不了家。”他祈愿,如果真要死在战场上,只愿能在最后一刻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。这些迭经磨难的岁月,铸就了他对食物格外深沉的执着与热爱。
战后,回到家乡的小野二郎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厨房从杂事做起,第一次接触到料理的世界。25岁那年,他只身带着一只皮箱、一把菜刀和一套工服,孤独地踏上前往东京的路途。
初进银座的“与志乃”名店当学徒,他第一次尝到师傅制成的星鳗寿司,那一刻的震撼让他永远难忘——“原来寿司竟可美味至此!”当别的学徒下班后四处游玩时,他仍旧留在店里不断练习。这种专注,直到后来结婚生子也没有改变。长期早出晚归,连孩子都常将他认作陌生人。“有一次我在家补觉,二儿子看见后竟跑去问妈妈:‘家里怎么进来了个奇怪的叔叔?’”小野二郎把全部人生赌在寿司技艺上,义无反顾。
1965年,他在银座创立了自己的寿司店“数寄屋桥次郎”,从此对寿司的执着迈入新境界。他尤为重视细节,最广为人知的便是“按摩章鱼”的做法。市面上的寿司店在处理章鱼时,常只是简单焯水、切片,但他认为这会令肉质过韧,风味略显欠缺。于是,他反复实验,从三十分钟的揉捏逐步延长到一小时,直至章鱼纤维完全松弛、入口柔润如龙虾。正是这样的匠心,令法国料理大师侯布雄这样的“章鱼黑粉”都俯首称臣。
小野二郎对每个食材都一丝不苟。比如,他坚信米饭与人体体温近似方可入口最舒适。鱼类、虾蟹等全部依赖多年信任的合作商,每天一早,儿子或徒弟前往丰洲市场采购,固定跟“老字号商贩”交易。无论虾还是鳗鱼,皆有专门卖家对接,多年下来彼此心意相通,只要有最优质的食材,都会第一时间留给小野先生,因为他最懂得将食材发挥到极致。
而他对客人亦体贴入微。“谁是左撇子、谁是右撇子”,他都细致观察,并据此安排座次以免互扰。他常年外出戴手套,极少与男士握手,只因怕粗糙的手触伤赖以为生的手感。这些看似“斤斤计较”的讲究,却正是成就“寿司之神”的关键所在。正如他所说:“每一个细节,最终都会体现在寿司的味道里。”
2007年,《米其林指南》进入东京,“数寄屋桥次郎”随即获得三星并连任多年,迎来无数名人光顾,包括2014年奥巴马和安倍晋三的寿司会谈,侯布雄的“章鱼改观”,以及Hugh Jackman的追星合照。然而2019年,餐厅在米其林榜单中消失,却并非因品质下滑,而是因推行会员预订制,导致不符合“公开接待预约”的标准。小野二郎在意的,并非外在荣誉,而是“今天的寿司是否超越了昨天”。他关心顾客能否在短短半小时体味到最纯粹的美味。
如今,长子小野祯一已接掌银座本店,次子小野隆士则经营六本木分店,亦曾摘得米其林二星。除了亲传子嗣外,他的弟子及“孙弟子”也在全国各地开枝散叶。“青空”、“鮨祥”、“Koharu”、“鮨增田”、“鮨将司”等知名寿司店都出自他的门下,遍布日本乃至海外,“数寄屋桥次郎”早已变成薪火传承的象征。
近百岁的他,从不是一味燃烧自我的“工作狂”,而是那种一生奉献于同一事业的匠人。“用寿司修炼人生”,米饭、鱼料和顾客反馈成了自我磨炼的一部分。从贫寒之子到世界公认的“寿司之神”,靠的是对简朴事物的极致专注与日复一日的坚持。
他的经历给予我们启示:哪怕看似平常的工作,只要全情投入,也能发掘其中的深意与力量。专注、恒心,会让你在细水长流的人生里拥有抵御风浪的强大精神支柱——就像一贯寿司,平淡外表下,藏着人生百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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